《师》卦六句爻辞,是用师旅来譬喻真气,用师旅征战来譬喻行气修炼的六个阶段,一一解读如下。
《师》的初六爻辞说:
师出以律,否臧,凶。
“师出以律”,意思是说出师征战之前要“上律天时”。律,天时也。按照有虞氏的礼制,出师之时要谨遵天时。
《周礼·春官·太史》就说大史“抱天时,与大师同车”,郑玄注曰:“大出师,则大史主抱式,以知天时,处吉凶。”
丹诗也说:
先且观天明五贼,次须察地以安民。民安国富方求战,战罢方能见圣人。
真气运行就像出师征战,要“先且观天明五贼”,就是上律天时,师出以律。
“否臧”,简单理解就是不善。天时不利,故曰“凶”。“否臧”还可以是“不藏”的通假。秋季是古代兴师征伐的季节,因为秋季天地之气开始闭藏肃杀,此时出师是顺应天时的肃杀收藏之气,如果此时地气“不藏”,杀机未现,相当于是说天时未到,出师不利,故曰“凶”。
《师》卦九二曰:
在师中,吉,无咎,王三锡命。
“在师中”隐含的主语是也是师,是师旅的统帅将领,也叫大师、太师。“在”不仅是处在的意思,还有省察之意。九二爻居下卦之中,仿佛将帅统领中军,省察军中。“志者气之帅”,譬喻修炼行气之时心志守中内省,故曰“在师中”,自然是“吉,无咎”。
“王三锡命”就是天子多次赏赐太师,赏赐的物品包括有命服和车马。
《礼记》就说:
“一命赐爵,二命赐服,三命赐车马。”
又说:
“一命缊韨幽衡,再命赤韨幽衡,三命赤韨葱衡。”
这里三命所赐的“葱衡”,是命服中等级最高的一种大带,也就是《讼》卦里的“或锡之鞶带”的鞶带,是天子对于将帅太师最高等级的赏赐,爻辞呼应了《讼》卦的最后一句。
“王三锡命”通过描述天子对将帅的信任和赏赐,譬喻养气如同领兵,要勿忘勿助,心志不要刻意干涉气的运行,就像天子对将帅要完全信任。
《师》卦六三曰:
师或舆尸,凶。
“舆尸”的尸,不是尸体,而是神主。古者祭祀出师,皆有尸以依神。比如诗云:
【小雅】皇尸載起。
【大雅】公尸來燕來寧。
按照礼制,凡是出师,必有主车随行。
《周礼·春官·小宗伯》就记载:
“若大师,则帅有司而立军社,奉主车。” 郑玄注:“天子巡守,以迁庙主行载於齐车,言必有尊也。”
尸主,是象征着一支师旅的精神主宰,是不可或缺的,一支缺少主宰的师旅必然要遭受覆灭,故曰“师或舆尸,凶”,譬喻的是行气修炼必须始终以心为主,不可六神无主,心志不专。善养浩然正气的孟子就说:
“志壹则动气,气壹则动志。”
《师》的下卦坎为心,师之主也,气之帅也,作者观象系辞绝妙之至。
《师》卦六四爻辞说:
师左次,无咎。
“师左次”的字面意思就是师旅在左侧驻扎,实际上譬喻的是行气要虚以待之,等待天时。
“次”的意思就是按兵不动。行军出师,要上律天时,“师出以律”,如果遇到天时不利,就应当停止继续行军。
为什么要“左次”?因为左右在丹法中是有特定含义的。黄老道教的经典《道德经》就说:
“君子居则贵左,用兵则贵右”。
可见行军用兵之时贵右,驻扎安居之时则贵左。“师左次”强调的是君子不用兵时的状态。
张伯端《悟真篇》也说:
用将须分左右军,饶他为主我为宾。大凡临阵休轻敌,恐丧吾家无价珍。师左次,正是丹法修炼中“饶他为主我为宾”之意,丹法修炼,贵柔守雌,善下不争,“恬淡虚无,真气从之。”
《师》卦六五爻辞说:
田有禽,利执言,无咎。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,贞凶。
“田有禽”,字面意思是师旅在田猎的时候捕获猎物。古代师旅通常以田猎活动来练兵演习,“田有禽”意味着演习成功,出师告捷。
丹法中,“禽之制在炁”,故曰“田有禽”,譬喻丹田修炼得炁。
“执言”,执讼也,字面意思是主持狱讼。
执狱牢者无病。——《淮南子·说山训》本句要和《师》的上一卦《讼》卦相参看。《讼》卦里的“言”是讼的意思,有言就是有讼,出师征战是平息争讼的最终手段,故曰“田有禽,利执言,无咎”,字面上理解就是出师告捷,利于解决争讼。实际上譬喻的是丹法修炼中得炁忘言,无言无念,丹田自有真炁充盈之意。
“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”,同样是一个很形象很巧妙的譬喻。《师》的下互震卦为长男,故曰“长子”,下卦坎为中男,故曰“弟子”。按礼制来说,长子应该奉宗庙祭祀(舆尸),“帅师”则是天子和太师的专职。《史记》里记载晋侯使太子申生帅师伐东山,里克就反对,说:
“君之嗣适不可以帅师。”
可见“长子帅师”和“弟子舆尸”都是违背礼制的行为,结果自然是“凶”。“贞凶”,是正恶之意,恶行需要纠正,故曰“贞凶”。
本卦中帅师都是行气的譬喻。志为气之帅,心志颠倒昏乱,就如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,用人不当,必然导致兵败如山倒。
《师》卦上六爻辞说:
大君有命:开国承家。小人勿用。
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很好理解,就是天子赐命战胜有功的将帅为诸侯,无功小人不得任用。
实际上譬喻的是丹法中行气的最终阶段,修行的君子练气化神,炼神还虚,成为尽性知命的圣人大君,也就是丹诗所说的:
民安国富方求战,战罢方能见圣人。
战胜有功的大将皆开国封疆,国富民安,譬喻精炁充盈。
“小人”特指的是被耳目感官物欲之心。孟子就说:
“从其大体为大人,从其小体为小人。” 曰:“钧是人也,或从其大体,或从其小体,何也?” 曰:“耳目之官不思,而蔽于物,物交物,则引之而已矣。”故曰“小人勿用”,就是要保持赤子之心,不为外物所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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